從收購Beats,到公開出柜,庫克一直在做自己
臨終前,喬布斯曾對庫克說:“當你做決定的時候,請忘記我。”
這是3月里一個晴朗的禮拜天,54歲的庫克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館的雨篷下,看著對面舊金山芳草地藝術中心的大樓。明天,他將在藝術中心的禮堂里揭開Apple Watch的神秘面紗——這是他擔任蘋果CEO以來首次發(fā)布一款全新的產(chǎn)品。庫克輕咬了一口甜點,腦海里回放著擔任蘋果CEO以來42個月的點點滴滴。
庫克原以為,他已經(jīng)準備好面對公眾對蘋果CEO近乎嚴苛的要求,畢竟在喬布斯因病休假期間他曾三次暫代CEO職位,將蘋果的日常事務管理的井井有條,并使蘋果股價上漲70%,一舉贏得了投資者的信任。
但事實并非如此,庫克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遠遠低估了壓力的大小。“其實我臉皮挺厚的,不過現(xiàn)在越來越厚了”,庫克喝著咖啡笑道,“我的思維還停留在理論層面,從來沒想過現(xiàn)實的骨感。自從史蒂夫去世之后,我才懂得,他幫我們收拾了那么多爛攤子,給了我們那么大的保護。我們從來沒有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,因為處理公共關系從來都不是我們關心的事,我們只在乎產(chǎn)品和商業(yè)經(jīng)營。”
自從上任后,庫克總能聽到“庫克執(zhí)掌的蘋果毫無創(chuàng)造力,蘋果再也無法重現(xiàn)‘瘋狂般的偉大(Insanely Great)’”這樣的斷言。庫克一直告訴自己,不要理會這樣的聲音,“之前我的態(tài)度是理性處理,但現(xiàn)在我認為自己要善于處理。雖如芒在背,但我從壓力中學到的技能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。”
或許是喬布斯臨終前的那番話,或許是經(jīng)歷與性格的不同,庫克的確展現(xiàn)了與喬布斯風格迥異的管理模式,和對公共事務的態(tài)度。
庫克上任后,蘋果拆股后的股價從54美元一直上漲至126美元,公司市值達7000億美元,全球第一。同時,蘋果的現(xiàn)金流已超1500億美元,是2010年的3倍(其中還不包括庫克在股東分紅和股票回購時支出的926億美元,值得注意的是,喬布斯很少同意向股東分發(fā)現(xiàn)金)。
同時,蘋果還推出了Apple Watch,和包括Apple Pay在內的新服務,并在去年以30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耳機制造和音樂服務商Beats。另外,庫克將管理團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,并引入了不少關鍵人物,其中包括被庫克平和、堅韌的人格魅力所打動而加入蘋果的前巴寶莉CEO阿倫德茨。
庫克在用自己的方式證明,沒有喬布斯的蘋果依舊能夠向前挺進。
去年10月,庫克公開出柜——這是《財富》世界500強企業(yè)里唯一公開同性戀身份的CEO。一時間,這位低調的領導者成為了全球話題人物。庫克還曾借助“蘋果CEO”的名人身份公開表達了對許多人權問題的看法,比如教育、華爾街婦女權利,移民改革和隱私權。他甚至只身深入南部內陸的家鄉(xiāng)阿拉巴馬州,倡導種族平等。然而,熱衷于社會問題絕不是喬布斯的風格。
“他從未想象過成為另一個喬布斯,他只想做自己。”互聯(lián)網(wǎng)軟件及服務部高級副總裁Eddy Cue評論道,“庫克很善于鼓勵我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,他不干涉我們,只在必要時給予幫助,而喬布斯則更愛親力親為,參與到每一個細節(jié)中。”
庫克始終明確蘋果的方向
在哈佛有著31年商業(yè)歷史教學經(jīng)驗的Richard Tedlow現(xiàn)在在蘋果大學任教,Tedlow把它稱作“創(chuàng)造性思考的企業(yè)大學”。蘋果大學是喬布斯生前成立的內部教育部門,它并不是典型的管理培訓部門,其目的是向蘋果員工傳達蘋果獨特的理念,并向后者強調non-Apple的視野更有利于他們批判性和開放性地思考,迸發(fā)更多新點子。
Tedlow在一門名為“Moments of Truth”的課程中對比了林肯和庫克在喬布斯去世后的處境。“他們很相似的一點是,他們都必須站出來,不辜負人們的期望”, Tedlow說。
在喬布斯的追悼會上,庫克對全公司說:“最好的時光永遠在前方等著我們。”事實上,對于庫克而言,說服公司所有人相信后喬布斯時代擁有前途無量是一件艱難的事。
短期來看,蘋果確實沒有多少重大創(chuàng)新,唯一的一次還是語音識別應用Siri的推出——但Siri只是蘋果對Android已有功能的追趕,而且它還不是很好用。Siri似乎意味著蘋果失去了理解用戶的能力,成了它的笑柄。
在領導蘋果時,庫克在控制員工情緒上的方式和喬布斯很不一樣,但他們對核心產(chǎn)品和長期發(fā)展方向的把握都是一致的。 “我對于蘋果的看法很簡單,它始終只有一項業(yè)務,那就是個人電腦。而現(xiàn)在,它把這項業(yè)務分成了三種尺寸:小的是iPhone,中等的是iPad,而大的則是筆記本和臺式機。所有其他的產(chǎn)品,包括Apple Watch,都只是為了優(yōu)化個人電腦業(yè)務。”曾擔任蘋果高管的Jean-Louis Gassée在一封廣泛傳播的郵件中寫道。
圍繞投資者應該如何看待蘋果,庫克明確傳達了自己的想法:“我們尋求的是長線的投資者,因為那也是我們做決定的方式。如果你是進行短線投資,你當然有權利隨意買賣股票。但我們希望向每一個人傳達我們運作公司的理念。”
塑造更開放的蘋果
剛剛上任時,庫克總在產(chǎn)品發(fā)布會和其他的公開場合上給人僵硬木訥的感覺。那時,無論他表現(xiàn)得多么優(yōu)秀,也免不了被人拿來和喬布斯進行比較,后者在演講上是絕對的好手。不過,隨著時間流逝,庫克逐步清晰了他應該扮演的角色。在手表發(fā)布會上,他始終面帶自然的微笑。當他擁抱超模Christy Turlington Burns時——后者一直在使用Apple Watch記錄長跑情況——他一點也沒有對他們的互動表現(xiàn)出羞澀。
庫克越來越享受“做自己”。產(chǎn)品發(fā)布會的第二天,它主持了蘋果在庫比蒂諾舉辦的年會——這是大部分CEO都非常厭煩的瑣事。然而,庫克很熱心地與股東進行溝通,平和親切地回答問題,溫和地拒絕他不愿回答的問題。在兩次回避關于“蘋果是否會收購聲望頗高,且與蘋果類似的汽車制造商Tesla Motors”的問題時,庫克開玩笑地夸獎自己怎么這么機智,沒有上套。“當CEO就是這么爽”,他自嘲道。
擔任CEO不僅讓庫克有了拒絕回答問題的權利,也讓他擁有了更強大的平臺去解決一系列其他問題——即使他們和蘋果毫不相關。去年10月末,他在家鄉(xiāng)阿拉巴馬州的演講嚴厲抨擊了該州在處理種族平等問題,同性戀與雙性戀平等問題,變性人問題,以及教育機會問題上的怠慢。“這是絕對的錯誤,”他高聲斥責道,“這種怠慢違背了人的價值。”
幾天后,庫克便在《商業(yè)周刊》網(wǎng)站上發(fā)表文章,公開出柜。聲明發(fā)表后,雖然蘋果和庫克自己都沒有做出更多回應,但吸引了全球媒體的廣泛關注,而其中大部分都表達了贊成支持。在庫克的推動下,美國法院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解決了雇傭中的性別歧視問題。
回首往事時,庫克說“我從來都不認為商業(yè)就是在高級套房中指點江山”。對于庫克來說,改變世界遠比為蘋果的盈利計劃日程重要。在為他10歲的侄子準備好了一筆大學教育的資金后,庫克捐出了他所有的財產(chǎn)。依據(jù)庫克持有的蘋果股票,他的凈資產(chǎn)已達1.2億美元,他手上握有的限制權益股票價值6.65億美元。庫克說,他將建立一套慈善系統(tǒng),依托該系統(tǒng)進行捐助,而不是簡單地填張支票。
一年的3月初,庫克曾在柏林與德國總理Angela Merkel,在布魯塞爾與歐盟數(shù)字問題最高管理者Andrus Ansip會面。今年3月,庫克甚至在CNBC一檔財經(jīng)評論節(jié)目10周年時給了主持人一個驚喜——他在節(jié)目直播期間主動打電話給主持人Jim Cramer,討論了有關蘋果、喬布斯和他自己的話題。
這些舉動讓庫克不僅僅是“那個管理喬布斯的公司的人”,庫克已經(jīng)變得獨一無二,以致于讓人們忘記了他不耀眼的歲月。
有意思的是,在一位守護型CEO的管理下,蘋果反而變得比之前更開放。相比喬布斯嚴格限制員工與媒體的接觸,庫克則主動帶領蘋果通過新聞媒體公開信息,比如近期,《紐約客》發(fā)表了一篇對蘋果首席設計師的16000字報道——這事兒要是讓喬布斯知道了,絕對會炸毛的。
庫克說,“曝光”蘋果也是他以計劃的一部分,“我的目的是提升公眾對蘋果的認知度”。開放性一是保障了曝光度,一是有利于適度滿足團隊的“虛榮心”,鞏固團隊。“合格的教練會很樂于和他的明星隊員一起接受媒體采訪,”蘋果前高管 Gassée說道。
未來的路還很長
庫克站在泥土堆成的小山上,腳下是庫比蒂諾的施工基地,如果順利,2016年底,蘋果的新大樓將在這里拔地而起。這座大樓采用環(huán)形設計,讓人不免想起太空飛船的模樣。大樓距離蘋果既有園區(qū),圣何塞的市中心,以及里維斯體育場都不遠。此外,一塊30英畝的公園將建造在主樓的中部。
望著卡車和工人急匆匆地來來回回,庫克談起了辦公區(qū)域建設這件讓他完全投入的事情。他說,大都市辦公空間的單調無生氣總是讓他感到震驚,蘋果的新家決不能像那樣。談到對新辦公區(qū)帶給人們的第一眼的感覺,庫克說:“它應該是一個激發(fā)你創(chuàng)造力的地方。”
喬布斯把生前兩年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計劃新的園區(qū)上,他還曾雇傭英國建筑師Norman Foster進行設計。關于建設工地的事情多樣復雜,但庫克卻能將大部分數(shù)據(jù)記在腦海當中:主樓占地280萬平方英尺,將容納13000名員工。大約2000多名員工將住在大樓旁的宿舍里,宿舍將包含10000平方英尺的健身健康中心,供應15000份午餐的咖啡館,8000棵樹。
庫克總會不定期地拜訪施工基地,庫克說,蘋果還沒想好新園區(qū)的名字,現(xiàn)在只是內部叫它“Apple Campus 2”,不過,尊重喬布斯家人的想法,大樓的名字一定會表達對喬布斯的敬意。
庫克把新園區(qū)稱作“新產(chǎn)品的母體”,比如:蘋果投資了前沿的科技公司幫園區(qū)處理停車這樣的小事;一套傳感器和應用程序系統(tǒng)將被安置到基礎設施中,扮演交通警察的角色,為職工尋找泊車空間,減少燃料消耗。
談到新園區(qū),庫克最厭煩的是“總部”這個說法,他說:“我們要在這里做的是實事,我們又不是官僚。”事實上,在蘋果的職工當中,很多人都在猜想哪些部門將會被派到新辦公樓,哪些又會留在本部。“我們已經(jīng)討論過三次,但還沒有結論。”
在駕車回到1 Infinite Loop辦公室的路上,庫克佩戴的Apple Watch發(fā)出的“ding”的提示音,就像交響樂里三角鐵的聲音。庫克佩戴的是入門級的運動款,有著白色的塑料腕帶。2個小時的旅途中,這是他第一次收到消息,他說是來自他的助理Al Gore的一條短信:蘋果的一位董事會成員要和他談些事情。
讀這則信息并不需要庫克從荷包里拿出iPhone,這是蘋果認為智能手表會被接納的重要原因之一。庫克自豪地展示了手表記錄的他的每日健身情況:今天,他已經(jīng)運動了50分鐘,走了8139步,大約4英里。
由于起得很早,Apple Watch記錄他已經(jīng)站立了12個小時,而現(xiàn)在才不過下午3:30。然而,他的工作時光,他領導蘋果的工作,遠沒有結束。